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韓良露/里沃諾的流放之味
Nov 14th 2014, 18:24

文藝復興時期的里沃諾最早引進鹹鱈魚乾。
圖/摘自網路非報系
都怪旅遊書每提到里沃諾Livorno,都強調這是座被二次世界大戰毀掉的港口城市,近80次的空襲,幾乎將中世紀以來的建築都弭平了,唯一奇蹟地保留下來的是19世紀建造的中央市場。

喜愛探訪世界各地市場的我,一直想專程到里沃諾一遊,但我的旅伴卻不是市場痴,他會說,你不是已經去過羅馬、佛羅倫斯、威尼斯、波隆納等市場了,那些城市除了市場也還有其他可看之處,但一個城市如果只剩下市場,幹嘛非去不可?

多年來,我屢屢錯過里沃諾,人在比薩兩周,坐火車只要30分鐘,竟然沒去。這回下定決心,是這回一路在威尼斯、威欽善、巴沙諾、翠斯堤、羅馬等地,都吃到鹹鱈魚乾baccala料理,鹹鱈魚乾最早引進義大利之地,即文藝復興時期的里沃諾。

號稱為麥迪奇家族港口的里沃諾,原本屬於熱內亞,中世紀位居平原無海港的佛羅倫斯,比起因海港而興盛的熱內亞、比薩、威尼斯共和國,發展受限。里沃諾被熱內亞高價賣出,但不完全是貪財,恐怕居心不良要佛羅倫斯的麥第奇家族和比薩競爭,以削弱真正強敵的比薩。

所謂時也命也運也,買下小漁村的麥迪奇開始建設,加上比薩港口受淤沙阻塞愈來愈嚴重,給了里沃諾港有利的發展,接著在大航海時代強盛的西班牙帝國宣稱,境內凡不改信基督教的異教徒,都要面臨驅逐流放。

里沃諾在此歷史關頭選擇做一個開放港口,來自西班牙的猶太人、阿拉伯人湧入,港口採自由貿易、免稅、宗教寬容、種族融合,於是,里沃諾成為佛羅倫斯朝向西方的外港,迎接帶來大航海時代的遠方資源。

來自西班牙的流放者,帶來鹹鱈魚乾,中南美洲的番茄、辣椒,阿拉伯人的埃及豆,泡水發軟的乾鱈魚可醋醃、可辣漬,口味似猶太人也似墨西哥人,一般鱈魚乾料理以配馬鈴薯居多,此地卻會配埃及豆,畢竟在伊斯蘭的西班牙,猶太人和阿拉伯人是和平相處之鄰。

義大利語alla livornese代表里沃諾菜式,即以蕃茄、辣椒、橄欖油調味,就如熱內亞菜式,是以羅勒、松子、橄欖油調醬,有一道據說起源於古代航海民族的腓尼基人的料理,用數種雜式小魚煮的魚湯,成為從法國馬賽到義大利里維耶再到里沃諾的名菜,這魚湯在里沃諾要放蕃茄、辣椒,名為cacciucco,因有5個C,傳統上要放5種小魚,現在則放5種海鮮,如墨魚、蝦蛄、銀鱈、雜魚等。

里沃諾中央市場如今是近20萬市民的心靈故鄉,城市被二戰所毀,市民的城市史、飲食傳統、集體記憶只留在市場的建築、食材食品、庶民氛圍中,只有在市場,才能感受到這座開放城市曾經活過,現在還活著。我雖來晚了,但並未太遲,美好的市場如一顆召喚的心,我會重返。

 
文藝復興時期的里沃諾最早引進鹹鱈魚乾。 / 圖/摘自網路非報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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